年味

很多人都說，現(xiàn)在生活好了，年味卻一年不如一年，除了老人和孩子還保持著過節(jié)的熱情，多數(shù)人對過年是越來越?jīng)]感覺。而今年，闊別了二十多年的兩個姨媽要從省外到母親家過春節(jié)，這年味便在母親喜悅的準備中濃郁起來。

母親是家中的長女，外婆十多年去世后，6姊妹分居在全國各地，雖相聚甚少，但她的家一直是眾姊妹心中家的根據(jù)地。40多年前，六姨和十姨遠嫁新疆和甘肅，外婆在世時，在我記憶中，她們也曾回來過一兩次，但基本都是回家辦事，兩姊妹同時回川過春節(jié)實屬首次，這次她們能回家過年，對76歲高齡的母親來說，恐怕是2015年中最重要的事情了。聽到妹妹們要回家的消息時，母親既興奮又激動，一直在忙著計劃她們回來后的吃、住、玩，大家都說先不用這么費心吧，她卻頗為感傷地說“這次恐怕是這一輩子三姊妹最后一次團聚了?！闭f得大家都很是心酸。

雖說離春節(jié)還有二十多天，香腸、臘肉的制作就已經(jīng)在家里擺開了陣勢，從買肉、灌裝到煙熏、晾曬，母親把家里人都發(fā)動起來，做黃粑、釀醪糟，還把二十多年未做動過的做糖家什也搗騰了出來，說要親手做米花糖、花生糖、巴絲子，讓她的妹妹們嘗嘗久違的家鄉(xiāng)年味，走時，還得帶上些，讓她們的孩子們吃上一點，別忘了故鄉(xiāng)的味道。每次看著年邁的母親歡喜地忙碌，我心中總是有許多的感動，那份濃濃的年味也在自己的參與中彌漫開來。

記得兒時的年味，就是在這樣的備吃場景中拉開的序幕。那時外婆是每年年貨的制作者，早早便把甘蔗皮、柏樹枝準備著，等到香腸、臘肉灌裝好，便開始了熏制。柏樹枝熏過的香腸臘肉泛著黃亮亮的油光，冒著熱氣，散發(fā)著誘人的香味，令人垂涎欲滴，那時，我會守在一旁央求外婆放上一小段在小火上把烤，悄悄地獨享這份美食。

每年做黃粑和做糖是我們四姊妹最期盼的日子。做黃粑前，外婆會提前一兩天把酒米泡好，清潔好透著清香味的涼姜葉，待到做時蒸好酒米，與上好的豬油、紅糖、米漿進行充分拌合，包上涼姜葉，再蒸上一整夜，等到天明，又糥又甜又香的黃粑出籠，我們總會歡天喜地地搶著分食。做糖則需要一定的技術(shù)，麥牙糖的熬制和巴絲、陰米、花生的炸炒都需要掌握火候，沒熬到火候的糖會沾牙，不脆，熬過了會糊，口感不好，炒原料的火候一樣得精細，火大火小都會影響到原料的酥脆程度和顏色，外婆操持了幾十年的年貨，早已經(jīng)驗十足成為一把好手，做出的各種糖總是又甜又香、酥脆可口。做糖的時候，我們會爭先恐后主動干活，燒火，洗鍋，包糖，其目的是在現(xiàn)場可分享每一道工序的“邊角余料”，第一時間享受這樣的口福，因為做好的糖會被存放到石灰罐里，待到春節(jié)全家團聚時，才拿出來與大家共享。

以往，每一年春節(jié)前夕，年味總是在這些年貨的準備中不斷濃烈起來，而今，隨著生活水平和收入的提高，市場上什么東西都能買到，已無需自己去置辦那些年貨，人們也隨時可享用到春節(jié)的大餐，于是，對年的期盼少了，年味也隨著參與的減少而逐漸淡薄。

今天，看著兩鬢斑白的母親在燈下忙碌，聞著家里彌漫著的黃粑味，我不覺感嘆，誰能說年味已淡呢，這濃濃粑香，悠悠親情，便是家的味道，年的味道。